【顺懂】丰满的现实
又特么这个点了又没有早睡汪汪汪
鲜嫩的,才从地里采摘上来的红苕苗,洗得干干净净,带着蔬菜的清香和水珠的清凉,锅铲在锅里一转,今年新榨的菜油往锅里一淋,噼里啪啦的声响中白烟慢慢升起,把红苕苗往里一扔,锅内登时比赶集还热闹,等这沸腾稍歇,铲子快速地把这些绿油油的小苗子接到白瓷盘里——
“......顾哥、顾哥,起床了。”小韩尽职尽责地招呼顾顺起床,对方把脑袋都缩到了被窝里,在棉被上蹭来蹭去就是不蹭下床。
小韩叹了口气。
他老板跑到北非来拍一部军事题材的戏,训练得非常辛苦不说,偏生还吃不好,但他老板一句抱怨的也没有,天天还和同剧组的演员乐呵呵的,除了每天早上赖会儿床,真没别的发泄方式了。
不过与其说是发泄,不如说是撒娇。
小韩被自己这个比喻噎住了。
“起床了,”小韩进一步诱哄,“今儿拍完戏我去集市给你买菜做菜吃。”
席梦思里的弹簧发出巨大的哀鸣,一米八七的大个子从平躺状态瞬间变成竖着矗床垫上,体位性低血压让他差点一头栽下床去;小韩忙一把扶着他。
顾顺整个视野里全是密密麻麻的星点,一点儿东西看不清,但仍忍着头晕目眩和轻微的恶心感,扶着小韩的手连声问,“吃!吃、吃啥!”看把这孩子这胃憋得,舌头都捋不直了;小韩看得也是一阵心酸,瞬间豪气冲天,“想吃啥吃啥!我都做出来给你吃!”
顾顺一整天都状态神勇,被训练的教官夸了好几次。杨锐啧啧称奇,觉得并不简单,用一个稀有的橘子去打探消息。
“女朋友要来探班?”杨锐若无其事地试探。
“没有的事儿,”顾顺一摆手,“小韩说今天要给我......们整几个菜吃。”
杨锐一下眼神都直了。
在这儿呆了两个月,现在就是蒂塔万提斯本人站在他面前也不如一小把小白菜吸引人。
菜是乡愁,是那一张邮票,是那一艘轮船,是他魂牵梦绕上下求索的具象化表现。
队长当机立断一拍大腿,“怎么能让小韩一个人忙活,今天下了戏我跟你们一起去!这次我们走远点,一定能找到卖菜的集市!”
梦想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在小城里逛了好一阵儿,三人都有些泄气;算了算了,不如睡觉,梦里什么都有。
“别,我昨晚梦了一宿羊排,早上干呕了半天。”杨锐愁眉苦脸。
“杨哥顾哥你们看!”小韩激动得手下没轻重,把顾顺手臂上那二两腱子肉拍得啪啪作响。
绿色的!叶子!菜!!!
三个人像身后有导弹在撵一样撒丫子狂奔,一路黄烟带砂石冲人家菜摊前,哆嗦着嘴唇开始和人家抖英语,“can......may......”就差跪下跟对方磕头说您看上我身上啥东西都带走吧,把这白菜大闺女留给我吧她是我们家掌上明珠我们不能没有她。
“呃......你们好?”
三人猛抬头,摊主不是高鼻深目的当地人,而是个实打实的少年东亚人长相,裹着个蓝色的当地头巾,一晃眼没看出来。
我靠不愧是我大种田狂魔的子民,卖菜都卖到北非来了。
杨锐目瞪口呆。
但这些现在都不是关键,他不想追究为什么自己种的28盆菜没一盆长出来,而对方这码在面前整整齐齐的塑料泡沫箱里都是绿汪汪青幽幽我见犹怜的小绿叶子菜们,心里只有一个声音在咆哮——
——买买买!!!他要钱给钱!要多少给多少!
“大哥您这菜怎么卖?我们都要了。”还是小韩最早从找到了亚特兰蒂斯般的狂喜中清醒过来。
对方被这三个壮汉的过激反应逗乐了,借着整理头巾的动作遮掩他憋笑的动作——但他堆起的苹果肌和卧蚕以及绷起的笑纹和小巧圆润的下巴颏还是暴露了他的动作。特别是那双乌黑溜圆的眼睛在北非峻烈的阳光下熠熠生辉,像撒了水的葡萄一样——顾顺咽了口唾液。
“这些菜是我个人兴趣,自己种着玩儿......”话里的言下之意让对面三个人肉眼可见地蔫儿下去,头巾少年又掩住了嘴唇偷笑,不经意露出了手腕上一看就价值不菲的表盘,“你们真想要我送你们就是,这边想吃点蔬菜是挺不容易的。”
三人连忙表示这怎么行,我们社会主义接班人不白拿老百姓一针一线,头巾少年乐得不行,也不捂着嘴了,露出一口护理得当的好牙,唇红齿白明目皓齿,看得顾顺当即掏出单反表示那要不给你拍张照片聊表谢意吧。对方应允,顾顺拍了几张不过瘾,表示要和对方合照一张,他一搂对方的肩膀,熟练地反拿单反,稳稳地按下快门,盲拍得相当不错。他一边心满意足地检视照片一边问人家要地址,说洗出来带给他。
“我们在这边拍电影儿,”小韩怕人家误会,认真地解释,“您要是不放心,您哪天有空我洗出来把照片搁这儿,您自取。要是乐意的话,我们请您吃顿便饭,真是太感谢了。”他拍了拍珍而重之捆扎成一大把的红苕苗。
少年摆摆手,“没事儿,你们哪天洗出来都行,搁这儿好了,我基本每天都过来买菜。今天是他有事给他照看一会儿摊子。”
感情是剑走偏锋来这穷乡僻壤体验贫穷生活的背包客。
小韩笑着应承,杨顾两人也千恩万谢,才欢天喜地分别了。
梦想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
三人再一次感慨。
这一把红苕苗惊动了整个剧组,大家像对待国宝一样迎进厨房。不会做饭的站厨房门口抓耳挠腮,会做饭的在厨房里激烈讨论;顾顺是站厨房门口最前面的,唯二会做点饭的杨锐小韩在激烈地争执怎么把红苕苗的清新发挥到极致。
“你们方案拿出来没有啊,我看菜叶子要蔫了!”顾顺那叫一个心急如焚肝肠寸断。
“洒水洒水!”、“放温度低的地方!”、“布盖上别让水分挥发太快!”围观群众集思广益,誓死捍卫小菜的新鲜度。
“菜油呢!”围观群众之一发出恍然大悟痛心疾首的声音。
厨房内外一下陷入了死寂。
“没事儿可以做汤!”
“没猪油!”
莫斯科没有眼泪,摩洛哥没有猪油。
不知是哪个诗人喃喃道。
最后大家一致同意用一小把红苕苗煮汤,一人分一碗,二位大厨和导演的碗里各多窝一根小苗苗。
不行我想吃炒红苕苗。
晚上躺床上,顾顺辗转反侧,他想了想给小韩发了条信息,告诉他明儿早点去小城里唯一的照相馆把照片洗出来,有大用处,便伤心地睡觉了;梦里有无数的红苕苗在菜油里跳海草舞。
“诶可算等到你了!”顾顺高兴地抹了一把头上的汗。
按照官方说法是教官和导演觉得顾顺训练得不错,可以休息一下,杨锐脚踝骨折了走不了,顾顺便揣着照片自己一个人出来走走,溜达溜达着去了昨天的摊位——呸,那不是摊位,是整个剧组心中的迦南,是极乐世界,是阿瓦隆。
少年今天没有围头巾,带着顶棒球帽,穿着个薄夹克,沙尘这么大的地方居然穿着双白球鞋,斜跨着个帆布包,慢悠悠出现在顾顺的视野底端,像太阳般缓缓升起,出现在视野中心。少年有些惊讶地瞠大了眼睛,他很快收起惊讶,露出得体的微笑。
“买菜啊?”他说。
顾顺是个自来熟的人,笑着回应,“是啊,今天还有小绿叶子吗?”
少年摇摇头,“哪长得这么快呀。”见对方露出失望的神色,他笑了起来,“早上来得早的话,好像有包心菜之类,你下次早点来。”
顾顺点点头。
“今天我休息,干脆洗了照片送过来。”顾顺摸出纸袋子来,“昨天的菜真的很好,可惜我们没有菜油,白水煮菜,可惜了好菜。”
少年看他一脸情真意切地可惜,仿佛浪费的不是红苕苗而是上好的钻石原石,不禁感慨这人真不愧是我大吃货国的。
“早说啊,”少年说得云淡风轻,但脸上总透着一股不世出高人的嘚瑟劲儿,“我有啊,自榨的。”
“......大哥您神仙下凡辛苦了。”顾顺说得情真意切,眼泪都要下来了;除了不会生孩子您还有什么不会吗。
“好说,”在家里颇不受理解的爱好被人真诚地膜拜,少年有些飘飘然,“去买个瓶子吧。”
顾顺差点要一弹袖子跪下来应一声“喳”。
少年领着顾顺七拐八拐往自己的临时住处走。顾顺本来是想买一个大塑料桶的,但是想想吃相还是不要太难看,含泪矜持买了一个中号玻璃瓶,不停地安慰自己有一才有二,下次还有机会的。
“这才第二次就领着陌生人往自己家走啊,”顾顺打趣道,“我叫顾顺,”他想了想怎么介绍自己,毕竟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演员,说自己是演员人家都不知道怎么接话,“是个良民。”
少年噗嗤一笑。
“我叫李懂,也是良民。”
互道了名字后,两人之间的气氛越发轻松起来,顾顺那股子皮劲儿开始藏不住尾巴了,“哟这么实诚呐,虽然是大仙下凡,一个人在外还是要注意保护自己啊。”
什么乱七八糟的。
李懂抿唇笑了笑。昨天他回去无聊,就让在国内的助理给他查了查,最近的确有个剧组在摩洛哥拍军事电影;助理还贴心地发了几个主演的资料和照片来。
“大仙儿您这菜种得太好了吧,”顾顺开始抖同事老底,“我们队长——就是那天一起的壮汉,种子养死了不少,苗儿都没见过,有空能来跟您讨教几招不?”
“成啊,我不收学费。”一说到农事,李懂的兴致高涨;想想自己从小时候看了鲁滨逊漂流记后就醉心种菜,还没收过徒弟,现在有人送上门来主动当“星期五”他还挺开心的。
顾顺进了李懂的小院被这满院子的阵仗惊到了。
李懂像个秋天时节的农场主般,背着手在晒着的玉米和土豆以及各种小机械中游走。这个是去榨菜老皮叶子的,那个是腌制的,这个是卧式轴动榨油机云云;看得顾顺目瞪口呆。
“您是来支援北非农业发展的吗?”他问得真情实切。
“个人爱好而已,”李懂很少能这样滔滔不绝地和别人分享自己这个与众不同的爱好,而对方还相当兴致勃勃而且充满崇拜;李懂少有的心态膨胀,“我有个愿望,就是周游世界的时候在各个气候带尝试种出菜来。”
顾顺肃然起敬;袁隆平院士的信徒啊。
“啊忘了,”李懂说得忘乎所以,不好意思地拍了下额头,“来,我给你们打油。”
金黄的液体倒进玻璃瓶里,顾顺简直要热泪盈眶了。
今晚!炒红苕苗!
顾顺的脑中有一百个康康舞娘在跳舞。
“谢谢谢谢!炒得好的话请你来我们剧组吃饭!”
梦想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第三次。
剧组围在圆桌旁沉默地哀悼炒红苕苗。杨锐和小韩大气不敢出,低着头假装自己不存在。最后是导演长叹了一口气,沉重地拿起筷子,夹了一根红苕苗,嚼了嚼咽下去,放下筷子,走了。顾顺鼓起勇气夹了一筷子尝,决定明天把合照洗出来再去拜访一下李懂。
“你是不知道有多难吃,”顾顺捧着茶杯——他也不知道李懂从哪儿搞来的毛尖,一尝就知道是很贵的那种,贼好喝——心有余悸地感慨,“导演说取消他们的厨房使用资格,让我来试试。”
“这还赖上我了是不是?”李懂挑高了一侧的眉毛看着顾顺,对方腆着脸说道,“是啊是啊,您在这儿住多久我赖多久。作为回报,我给你拍照呗,设备齐全,经验丰富。”
李懂的房间里摆了不少照片,明明是短期租住的房子,也装饰得有模有样的。大部分应该是在当地玩儿的时候拍的照片,有些应该是在其他国家旅游的时候拍的照片。
“你喜欢跳伞?”顾顺看到有不少照片是从高空俯拍的,相当佩服这个少年;人家看起来年纪不大,胆子可比自己大多了。
李懂点点头,领着对方往厨房走。
“其实炒红苕苗很简单,”他一边说一边麻利地洗好菜、洗好锅开始热锅,“我猜你们‘厨师’平时都不怎么会做饭。”
李懂一看就是经常做饭的,熟练地伸手在锅上方试了试温度,倒了很少的一点油,锅铲把油往锅壁上泼了点。
“放点儿花椒进去煎一下,放一点儿盐,最后放蒜瓣。”
“大哥你还有花椒呢?!这锅也是国内带来的吧???”顾顺震惊了;他不配当吃货国的良民——不对,这位大仙完全就是中华小当家级别吧!
李懂挑起一边嘴角一笑,继续解释下去,“煎到现在这样......把花椒和蒜都捞出来。”李懂指了指沥水篮里的小菜,顾顺忙不迭地拿起来递给他,李懂教导人的兴头上来了,握住顾顺的手把小菜一股脑倒进去。溅起油珠是不可避免的,顾顺下意识想收回手,李懂握住他的手不让他动作太大。
“一点小油珠,别慌。”李懂安慰道。他牵引着顾顺快速轻巧地放下篮子,手上玩了个花的,把锅铲抛到顾顺的手上,然后迅速带着顾顺的手握住锅铲,快速地在锅里翻炒起来。
“你看......菜呈现这个样子的时候,就可以出锅了。”李懂示意顾顺拿开手,快速出锅。小菜还保持着绿油油的样子,看起来就让人食指大动。顾顺惊讶的表情极大地取悦了李懂,他几乎抬了抬下巴,家教让他勉强保持住矜持。
“尝尝。”
“好鲜!”顾顺,时隔两个月,终于吃到了第一口熟悉的蔬菜,“大哥你开个价吧,求您有空的时候来做顿饭,就当可怜可怜同胞吧。”
李懂被逗乐了。
“那要看你表现了。”李懂指了指顾顺放在外间的单反。
顾顺最后把这盘珍贵的红苕苗装进乐扣乐扣里,八百里加急赶回酒店,火速召集导演等人来吃菜。
“好吃!”导演这句国语说得相当标准。
“刚出锅的时候更好吃。”顾顺诚恳道;导演等人的眼睛瞪得和演大眼副队的徐宏一样大。顾顺趁热打铁,“他说要去玩沙漠越野,只要我拍得好,有空的时候会给我们做顿饭。”
导演立马指示,量剧组之人力,结李懂之欢心。
但是梦想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整个剧组都很忙,多余的人是没有的,最后只能给顾顺贡献出长枪短炮和几块滤镜来。
“有什么不明白的尽管问我,要好好给人家拍照知道吧。”腆着个大肚子的摄影大哥严肃地拍了拍顾顺的肩膀。
结果并没有拍什么沙漠风景,李懂玩沙漠越野嗨得不行,唯二两张照片还是他和当地的小女孩儿买纪念品的时候顾顺抓拍的。李懂浑身裹得严实,动作很不利索,从车上踉踉跄跄下来的时候像沙漠里的企鹅似的。他开车过于惊险,以致于买完纪念品后,顾顺坚决要求由自己开车送他回去。
“我来开!”李懂还妄图挣扎一下。
“别呀大哥,”顾顺说得谦卑,打开驾驶侧门的动作却毫不迟疑,“我左手挂挡不熟练。”
李懂不吭声了。
回去的路程平稳了许多,没有猝不及防的急刹车或者猛打方向盘,李懂甚至觉得有些无聊,窗外是一尘不变的黄沙和蓝天,他便观察起顾顺怎么开车——毕竟他不是司机接送就是开自动挡,来路上不是一直提醒自己要记得踩离合,车可能熄火好几次了。手动挡开车是个麻烦又无聊的过程,李懂看着看着就被对方那双手吸引了注意力。那是一双好看的手,骨节分明又修长有力,上面爬着几条青筋,大底应该是健身之类的手部经常锻炼的结果。但对方手上的皮肤看起来又非常细嫩,应该是当演员既得保持形态又得护养皮肤;好累啊。
除非重要的股东会议以及接洽外务的时候连西装外套都不穿的李懂由衷地想。
“擦的啥啊,挺好闻的。”
“你说啥!”引擎声音太大,顾顺扯着嗓子喊。
“我说!”李懂把手圈在嘴边大喊,“你手挺香的!抹的啥啊!”
顾顺刚好稍微转了下头看了一眼李懂,对方那双丰厚的嘴唇做着夸张的口型,明明小半个下午没喝水,嘴唇还水润得很。
“你嘴巴好润啊!用的啥唇膏啊!”顾顺也吼。
“天生的!”李懂又有点小得意。
顾顺好笑地点了一脚刹车。
“诶!”
对方被突然刹车惊到的小模样让顾顺大笑出声。
“我也是天生的!香妃知道不!”
李懂摸了摸心口;这一脚刹车踩得他比第一次跳伞还刺激。他不好意思呛顾顺自比香妃的话,只能睁大杏眼瞪了对方一下以示抗议。
“好久没人陪我玩得这么舒服了,”回了终点,李懂扒了扒汗湿的头发,整张脸红扑扑的,玩儿得非常尽兴,“回头给你们烧点豆腐来。”
顾顺对这位老哥能做出什么菜来已经淡定了,只想下跪磕头感谢,然后在剧组群里淡定地打下几个字。
今晚有豆腐吃。
整个群瞬间爆炸,鬼哭狼嚎,而顾顺只是默默收起手机,深藏功与名。
晚上李懂如约来了剧组,大家对他表示了热烈欢迎。李大厨的专业程度让整个剧组咂舌,他带着全套的锅子,豆腐,各种配料还有各色调料,现场烧菜。整个剧组都在“我要守在门口闻到第一缕香气”和“不行我要矜持我其实还有很多本职工作要做”的灵魂拷问中煎熬,只有顾顺作为对方在剧组的熟人,堂而皇之地在厨房打下手。
蟹黄豆腐。
众人大气不敢出,先颤颤巍巍掏出手机疯狂拍照,然后一人捏一个小勺子,小心地吃了起来,他们低声地感慨这在北非显得弥足珍贵的菜——这极大地满足了李懂的虚荣心,龙心大悦的大厨表示以后接受点菜,只有你们想不到没有我搞不到的食材。
厨房内外一阵主宾尽欢的轻松气息。
自从蟹黄豆腐出手后,剧组和李懂的关系更加亲密,顾顺作为友谊大使,时常得到特许去拍戏的间隙去陪李懂玩儿。李懂就喜欢往那些破烂的地方钻。顾顺虽然嘴里抱怨,但还是任劳任怨地陪着。
“给你。”李懂买了个很漂亮的小瓶子丢顾顺手里。
“啥?”顾顺摇了摇小瓶子,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晃。
“坚果油,”李懂解释道,“听说滋润抗衰老的,你们演员应该用得上。”
顾顺失笑。
对方把他当成小姑娘来哄。
虽然挺幼稚的,但是被哄的感觉总是不错的。
顾顺美滋滋地收下,“谢了,我回去试试,好用的话给我们组里的女孩子们买点。”
李懂抿了抿唇。
顾顺突然福至心灵,“也给你买。”
“噢,”李懂觉得自己表现得太明显,眨了眨眼试图让自己显得真诚一些,“那谢谢你噢。”
顾顺笑得眼泪都要下来了。
咔嚓。
“你干嘛?”顾顺把手搭在对方的肩头,凑过去看,对方抓拍了一张他放肆大笑的样子。
“哎可惜了,本来以为能拍到张表情包的。”
顾顺得意地摸摸下巴,“哥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美颜好吧。”
“自恋。”李懂没好气地呛他,“今天没有鱼香茄子了。”
“别啊大哥!我错了!”
—今天去海边吧。
顾顺的手机响了。
—好啊。
下了戏,顾顺还满脸的汗与油彩,李懂就到了。杵边上一边玩顾顺的手指,一边等他卸完妆。
“你用的什么啊,还没告诉我。”李懂把自己的手和顾顺的手并在一起,自己因为从小弹钢琴的缘故,也保养得细腻白皙,但是没有对方摸起来那么柔软;像豆腐一样,还带着淡淡的香味。
顾顺好笑得看着对方捏着自己的手往鼻子下凑,吸了吸鼻子,“比宝宝霜淡一点,又有点花香,真好闻。”
小韩得意地准备告诉李懂这是他千辛万苦给他顾哥淘到的宝贝,顾顺立马一个眼神丢过来制止了他。
“我有一个小秘密,就不告诉你。”
还唱上了。
李懂懒得理这个原形毕露的皮皮虾。
“今天带你去看个宝贝,回来告诉我。”李懂抬起下巴命令道。
沙滩开始褪去温暖的气息,海水却还带着被太阳烘焙过的暖融融温度,天幕的枚红色也跟着太阳的运行轨迹彻底落下地平线。
没有汽车鸣笛声,没有强烈的光源,整个空间随着夜幕降临寂静下来。李懂还在忙前忙后组装一个顾顺没见过的仪器。
等天空完全黑下来后,一根银线划过去了。
“嚯!”顾顺惊呼一声;活了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有在电视以外的地方看到过流星。李懂也加快了手上的动作,把流星仪装好,再张起遮光布,调了单反的光圈和曝光,架上三脚架,专心拍起流星雨来。
顾顺没有李懂那样的浪漫细胞,看了一会儿新鲜,许了电影大卖的愿望之后,又开始观察起李懂来。对方已经完全沉浸在摄影的乐趣里。顾顺虽然也很会拍照片,但主要是构图上的天生灵气,而李懂一看就是个摄影发烧友,装备齐全,操作熟练,最关键是他连从瓦缝尘土车辙里都能发掘出美来——他甚至拍过顾顺放在车上的破烟盒;偏偏拍出来还很有美感,顾顺在对方小得意的眼神中认命地保存了这张照片。
他好像会发光。
顾顺看向李懂的身后,认真的男人身后也有无数的流星坠落。他不由自主地举起自己的单反拍下了这一幕。这是他陪李懂游玩以来,第一次真正想拍一张照片。
一个小时后,李懂心满意足地浏览照片,然后突然一怔;他有些心虚地瞟了顾顺一眼。
“还挺好看的是吧。”李懂近乎讨好道。
“好看。”顾顺故意一脸平静。
“那跟我说说用的什么护手霜呗。”李懂硬着头皮继续道。
顾顺长叹了一口气。
“也不知道是谁说给我看个宝贝,结果呢,把我扔一边自己玩儿了一个小时,”他像模像样地咳了两声,“我都要被吹感冒了,真是舍命陪君子。”
李懂被对方浮夸的演技逗乐了,“好好好,补偿你,请你喝酒!走!”
—我要回国了。
顾顺宿醉的脑子一秒清醒过来。他还模糊记得一点昨天的事情。因为在演艺圈浸淫的缘故,他对各种性向的接受度都很高,虽然前二十多年没谈过男朋友,但是喜欢上了一个男人,亲了一个男人,还共度良宵仍然在他的接受范围之内。他以为对方那么热情是接受良好的意思,但现在看来似乎不是;脑补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啊。
—我们杀青一定要来啊,不然导演打断我的腿。
李懂一边收拾行李箱一边看了亮起的屏幕一眼。
—祝大卖:)
—到时候告诉你护手霜的牌子。
三个月后。
杀青仪式上除了电影相关的投资方和主创们,还邀请到一些圈里说得上话的人来,衣香鬓影,好不热闹。
“罗总居然来了,”经纪人凑到顾顺耳边窃窃私语,“圈里的大老板啊,等会儿去打个招呼。”
顾顺完全没听进去经纪人的话,他全部的注意力都被罗总亲密搂着肩的人吸引了注意力,一脸敷衍外加神游的稍矮一些的青年,不就是他们在北非时候的救命恩人中华小当家兼他的追求对象吗!
对方穿着一身西装,衬衫解开两颗扣子,领子上别着枚胸针——看上去不再是少年,而是挺拔的青年;也许这才是他本来的面貌。
对方藏在深褐色墨镜后的眼睛在看到他时仿佛被点亮,然后一脸恍然大悟地转过头去看向展板上的主创名字,接着惊讶地和那位罗总确认着什么,然后低下头笑了;罗总亲昵地和他咬着耳朵。
这一幕让戴了有色眼镜的顾顺觉得有柄铁锤落进胃里,他有些拘谨又有些傻愣,甚至失魂落魄地看着对方。李懂倒是浑似没事儿人一般,笑着冲他扬了扬下巴。
顾顺咬牙端着香槟上去和对方寒暄。
好不容易捱到罗总被别人叫走,顾顺勉强挂起笑容。
“那是?”
“我的追求者。”李懂拿“你这都看不出来”的眼神看了顾顺一眼,没想到对方居然一瞬间红了眼眶。顾顺僵了一秒,目光变得坚定起来。
“那就是我情敌了。”
李懂挑高了一边的眉毛,一脸高深莫测的表情。
“我的意思就放这了,”他梗着脖子继续道,“我就是这样的人,希望你考虑一下。”
顾顺没再说什么,从口袋里掏出护手霜放进李懂的口袋里,转身走了。
我他娘的说了些什么啊。
顾顺想。
“OK!”副导演举着喇叭喊,“今天就这样了,大家辛苦了!”
顾顺从威亚上解下来后一屁股坐地上,累得直喘气。
“身体不行啊小伙子。”意想不到的声音出现在身后。
顾顺猛地回头,惊讶的表情一览无余。
导演很快跑过来和李懂寒暄两句,顾顺才知道对方居然是大投资方,而且导演字里行间的意思怎么听怎么感觉那个罗总和李懂不是追求者与被追求的关系啊!
“骗我好玩儿吗。”导演走后顾顺闷声道。
“小朋友别生气啊。”李懂继续逗他。
“叫哥!”顾顺完全没有对方是老板的实感,一开口似乎还是和对方在北非的时光,似乎对方只是个好心的中华小当家。
“我比你大六岁。”李懂再一次看到对方惊讶的表情。
“听说你要拍这部戏,我就投资了。”
顾顺的表情从疑惑变成了狂喜。他一咕噜爬起来,冲上保姆车一顿扒拉,然后又冲回到李懂面前。
“给。”
李懂发出疑惑的鼻音。
“交往的话......总之就是零花钱。”
李懂,身为一个含着金汤勺出生的人,第一次被几张银行卡感动到了。
“诶。”
他笑着应道。
现实终于仁慈地丰满了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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